第十九章-《三梳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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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场戏在夜间。

    所以,那一整天,傅廷川都没来片场。

    直到下午六点多,姜窕才接到师父的电话,让她回妆室,给“薛绍”化最后一次妆。

    最后一次……时光真是走得好快。

    姜窕收拾好工具,赶回化妆间。

    傅廷川已经坐在那,单独一人,徐彻也不在。

    几个整理戏服的小丫头都在隔壁衣帽间,隐约私语,几乎听不清。

    所以,整个空间里,就剩他们两个人。

    还跟第一次、以及之后的许多回一样,姜窕以同样的方式为他化完最简单的妆。

    最后一下散粉扑好,她的手臂慢慢垂了下去,她望向如往常闭目休憩的男人,小声提醒:

    “好了。”

    每一次,都不忍心吵醒他,拍个戏太辛苦。

    为他黑眼圈所准备的遮瑕,每天都在加厚加重。

    她垂眼看看自己的双手,那些堂而皇之的触碰,那些曾被她完整掌控在手里的、他的脸颊,嘴角,眉眼,和发梢,今天之后,再难拥有。

    不过,还是好感激这个剧组啊,愿意约她们工作室,来给《太平》这部剧跟妆,不然她这辈子,可能也鲜有机会能见到傅廷川,能如此近距离地凝视他。

    傅廷川睁开眼,第一幕看见的便是姜窕小白兔一样的红眼眶,但她嘴角却是扬着的。

   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,看着他,又哭又笑。

    她飞快偏开脸,开始收拾妆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,第一次这样手忙脚乱。

    傅廷川就安静地看着,看她把这些瓶瓶罐罐,一个接一个地拧上盖子,排列组合好。

    她有他的世界里最美好的一双手,她是他一生中只会遇见一次的惊喜。

    只是她自己还不清楚。

    片刻,傅廷川胸口重重起伏了一下,启唇叫她:“姜窕。”

    “嗯?”女人手上的工作顿时停顿。

    “我要杀青了。”他平静地阐述。阐述着事实,他就要走了。

    姜窕心烦意乱,拼命找着东西转移注意力,最后视线落在自己手背的一块腮红斑上,也不知道什么时间蹭上去的。

    她只能胡乱擦着那儿,防止不留心看到傅廷川的脸,就难过得想掉眼泪。

    她轻悄悄地说:“挺好的啊,终于可以休息下了。”

    傅廷川貌似在打趣,缓和气氛:“你有什么临别赠言吗?”

    “又不是中学生毕业,还临别赠言。”姜窕停了动作,收手,配合性地莞尔。

    她头一回觉得,原来笑一下也会这么累,这么难。

    傅廷川始终在看她,她能感知得到,接着,她听见他说:“谢谢你,这段时间辛苦了。”

    “没什么,又不是义务劳动,我也有工资的。”她回完这句话,抿紧了唇。

    傅廷川还坐那,岿然不动,好像不知道片场还有大批人马在等着他这位主角闪亮登场:“真没什么想和我说的?”

    “没。”

    “工作总结也没?”

    “没有……”

    “这段时间的工作心情呢?”他一直在试探性地发问,生怕唐突了眼前这个温柔的姑娘。

    姜窕刚要反射条件式地继续答“没”,她在这个发音的气息要倾吐出去前及时住嘴。还是别这样了,和小朋友赌气似的,幼稚可笑。

    她应该好好回答他这些问题,哪怕就此别过,也应当有价值和意义。

    “你刚才问我这段时间给你工作的心情,是不是呀?”她终于敢拿正眼看他了。

    “对。”傅廷川和她四目相对,许久都没移开视线。

    “是这个,这就是我的心情。”她捏起妆台上一只瓶子,推到他面前。

    那是一瓶makeupforever的水粉霜,过于轻薄,里面的液质都在轻晃。

    这样一只粉底液,很寻常,也很奇怪。

    看到他立即展现出来的、不加掩饰的困惑脸,姜窕颇觉好笑,可真正笑出来后,却又徒留酸楚。

    她所倾慕着的,可爱的老直男啊,大概永远不会懂得她想要表达的含义、和她想要诉诸的东西了。这么多天来,他于她,他带给她的所有感觉,全部心情,就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数日前的夜晚,他生僻含蓄的态度,让她许多挤到嘴边的心里话,又全数咽了回去,不好再说出口。

    要她默默看他走,只字不言,也没关系,她完全可以。

    只是,这段光阴真的太难忘了,一切发生的太美,美到夺人心魄,又消逝的太快,快得猝不及防——

    这瓶粉底,你一定不知道它还有个中文名字,

    浮生若梦。

    而那个梦,就是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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